“都說化工行業在回暖，但我們卻還在過冬。今年1月份，我們的磷酸銨產品由4000元/噸跌到3000元/噸，而現在的價格只有2500元/噸左右，我們的產品價格還在下跌。”云天化集團銷售處一位業務員在接受記者采訪時叫苦不迭。
據了解，在2008年春耕市場結束之后，國內磷肥企業開始遭遇成本持續上升、市場銷量銳減、出口嚴重受阻、庫存增長迅速、資金周轉困難、企業被迫限產等困境。特別是在國際金融危機沖擊下，國內外市場需求低迷、產品銷售不暢、庫存積壓的情況更加嚴重，磷肥企業的生存發展更顯艱難。
我國磷肥業為什么會跌得如此慘？問題到底出在哪里？記者就此采訪了中國磷肥工業協會原常務副理事長張永志。
虛胖之牛身患5大頑癥
記者：有人形容我國磷肥行業像一頭虛胖的牛，大而不強，您認為到底存在哪些問題？
張永志：這個形容很恰當，的確如此。論規模，我國已是世界磷肥生產大國，但卻不是磷肥強國。一場突如其來的金融危機，使我國磷肥業的痼疾暴露無遺。概括起來說，我國磷肥行業主要存在5大問題：一是磷復肥產能嚴重過剩。早在2005年，我國磷肥產量已居世界第一位，并實現了自給有余，但我國的磷肥產能此后仍是一路高歌。截至2008年底，我國磷肥產能已達2000萬噸/年，其中磷酸二銨產能約1100萬噸/年（實物量，下同），而國內需求約600萬噸/年；磷酸一銨產能1300萬噸/年，國內年需求600萬～700萬噸。目前，一些地方還在盲目發展。據國際肥料工業協會預測，在未來5年全球新建的40套磷肥裝置中，我國就占了18套，預計到2010年我國高濃度磷復肥產能還要增加300萬噸/年，國外也將新增產能300萬噸/年，國際、國內市場都供大于求。二是市場疲軟，高價庫存原料及高價肥導致行業虧損嚴重。比如硫黃問題，使包括云天化在內的國內一大批磷復肥企業損失巨大。可能有人會說企業在硫黃問題上是經營失誤，但其實企業有苦難言，不得已而為之。一般從國外進口硫黃周期較長，企業為了維持正常經營，其硫黃庫存量必須在3個月以上。而去年恰恰在這3個月當中，受金融風暴突襲，國際硫黃價格風云突變，使企業蒙受巨大損失。去年9月份后磷復肥價格暴跌，售價與成本嚴重倒掛，虧損嚴重。企業至今仍在高價原料和市場低迷的困境中掙扎，消化高價原料及庫存高價肥還需要一段時間。三是產業集中度低。據全國工業產品生產許可證辦公室化肥秘書處統計，我國現有大大小小的磷肥企業1100家之多。其中有磷酸裝置的企業約130家，生產磷酸二銨、磷酸一銨的企業近100家，與美國、摩洛哥及俄羅斯等世界主要產磷國相比，我國磷肥行業中小企業多，規模偏小，產業集中度還很分散。四是創新能力不強。研發力量不足，真正擁有自主知識產權的專利技術不多。五是產業準入管理不嚴，低水平重復建設嚴重。多年來，磷肥項目建設由企業、地方自主決策，行業引導弱化，低水平重復建設嚴重，造成產能過剩，產業結構問題突出。
消“胖”才可能強身健體
記者：您認為這5個問題中，哪個是最根本的問題？造成的原因是什么？
張永志：在這5個問題當中，最根本的問題是產能過剩。可以說，我國磷肥行業一直在產能過剩中煎熬。造成的原因當然是多方面的，我認為最根本的原因還是行業準入門檻不高、地方保護主義作祟以及企業短視行為共同作用的結果。一句話，沒有按照科學發展觀的要求，不遵循市場規律，片面追求GDP、追求規模、追求“虛胖”，因而種下了苦果。
記者：請您具體講一下，磷肥企業如何調整才能真正做到強筋壯骨，走出困境？
張永志：前面說過，我國磷肥業大而不強，在市場上經不起大的風浪。要力爭經過3～5年的努力，堅決把落后產能淘汰掉，也就是把“虛胖”的“脂肪”消耗掉，把總量控制在市場可接受的范圍之內。
記者：淘汰落后產能的口號已經喊了多年了，為什么邊喊產能邊增加呢？您認為有效的淘汰落后的手段是什么？
張永志：你這個問題問得好。其實，不僅僅是磷肥產能邊喊過剩邊增加，氮肥也是如此，國內其他許多行業都有類似的問題。我們的輕工產品、紡織產品等哪一樣不是產能嚴重過剩？經濟形勢好的時候，過剩的產品可以通過出口達到某種程度的平衡，產能過剩的問題似乎不那么明顯。但金融危機爆發以后，國際市場疲軟，出口受限，產能過剩的問題一下子凸顯出來。原因我前面也提到了，地方政府為了追求速度，追求GDP，只要有產值就行，效益擺在其次，我想這是一個主要原因。當然，磷肥企業自身都想做大做強，一些磷肥企業為了做大，以求取得在未來市場競爭中的有利地位，拼命擴能也是產能過剩的原因之一。而一些中小磷肥企業因為經營形式靈活多樣，成本低廉，反而具有一定的競爭能力，當然更不會自行退出市場。這樣形成的結果，自然是產能越來越大。至于說到有效淘汰落后的手段，如果在一個完全市場化的環境里，肯定是靠市場的優勝劣汰機制。但在我國這樣一個初級市場當中，要淘汰落后產能，肯定需要借助政府的力量。事實上，在《石化產業調整和振興規劃》中，國家已有明確要求，問題是如何貫徹執行。如果沒有政府的強力介入，淘汰落后產能往往很難做到。當然，企業也必須要深刻認識到行業消“胖”的重要性。
別吊死在磷肥一棵樹上
記者：您認為磷肥企業自身應該從哪些方面努力，才能擺脫危機，健康發展？
張永志：我認為磷肥企業不能在磷肥這一棵樹上“吊死”，而應該延長產業鏈，走磷產品的精細化道路。磷產品分工業級、食品級、電子級，磷肥只是中低等級的工業級產品，產品結構相對粗放，產品附加值相對較低。但食品級和電子級就不一樣了，同樣1噸產品，食品級和電子級的產值要增加十幾倍、幾十倍。
記者：這方面有成功的例子嗎？這些企業應對危機的情況如何？
張永志：不少磷肥企業自覺調整產品結構，走精細化的路子以應對市場競爭和危機，這方面的例子還是比較多的。比如貴州甕福集團有限責任公司這些年一直比較重視產品結構調整，目前這家企業化工產品的比重已經超過50%。他們十分重視新產品開發，比如通過自主創新建成了一條10萬噸級濕法磷酸凈化裝置，用以生產食品級的添加劑產品；一條2萬噸無水氫氟酸產品也已投產；他們還開展碘、硫黃回收，效益都不錯。目前，他們正在積極研制電子級磷產品。在金融危機爆發以后，甕福集團的抗風險能力明顯強于業內其他企業。再比如中化重慶涪陵化工有限公司一條5萬噸級的新產品生產線投產后，明顯提升了企業的效益，增強了抵御金融危機的能力。
記者：那為什么這樣的企業在行業中鳳毛麟角？為什么其他企業不做？
張永志：有這樣幾個原因，一是技術難度大。前些年國內磷肥企業沒有注重開展食品級和電子級產品的技術研發，在科技創新方面普遍投入不足，技術相對落后。比如目前我們國內還沒有達到電子或半導體客戶所要求的電子級磷產品，技術壁壘是主要原因，而依靠引進技術，投入又比較大。二是無論是食品級還是電子級磷產品，市場前景雖然十分廣闊，市場成長空間大，但眼下市場容量有限，一些企業出于風險考慮，行為短視，不愿意冒此風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