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米價暴漲，但由于中(zhong)國實行稻米最低保護價收購政(zheng)策以及限(xian)制大米出口(kou)，國內(nei)農民種地依(yi)然(ran)沒怎么(me)掙錢(qian)，拋荒仍(reng)在繼續。但到(dao)目前為止，這還沒有威脅到(dao)中(zhong)國的糧(liang)食(shi)安全。
拋荒仍在持續
在國(guo)(guo)際(ji)糧價屢(lv)創新高、美國(guo)(guo)等地的(de)(de)農(nong)民(min)把荒著(zhu)的(de)(de)地重又拿(na)回來種的(de)(de)時候，中國(guo)(guo)很(hen)多農(nong)民(min)卻選擇了拋荒。
根據記者的調查，從南到(dao)北(bei)，到(dao)處都(dou)有成片或者零星的耕(geng)地(di)拋(pao)荒(huang)，但卻沒有任何一個(ge)民間或者國(guo)家(jia)的機構能對全國(guo)拋(pao)荒(huang)面積提供一個(ge)相對準(zhun)確的統計(ji)數字。
國(guo)家糧(liang)(liang)食(shi)局專家在(zai)(zai)接受(shou)南(nan)方周末記者采訪時回(hui)答，他們確實派出了專家組在(zai)(zai)調(diao)查全國(guo)的糧(liang)(liang)食(shi)問題(ti)，其中包(bao)括拋荒(huang)的情況。但是這(zhe)是一個(ge)龐大而復(fu)雜的工程(cheng)，調(diao)查結果至(zhi)少要到5月份才會出來(lai)。
在(zai)“湖湘(xiang)產糧第一縣”的(de)(de)湖南湘(xiang)潭(tan)，許(xu)志華3年來第一次(ci)在(zai)春耕(geng)時(shi)節回了趟老(lao)家，今年他要把家里(li)的(de)(de)3畝(mu)多地(di)種(zhong)上一季稻。他和(he)妻子(zi)在(zai)省(sheng)會城市長沙打(da)工十多年了，家里(li)就留下了年邁的(de)(de)父母和(he)年幼(you)的(de)(de)兩個孩(hai)子(zi)。過去的(de)(de)3年，地(di)都是(shi)免費交給了本村(cun)的(de)(de)鄰居種(zhong)著(zhu)。
今年之所(suo)以要耕種(zhong)一下，是因為家里的存(cun)糧快吃光(guang)了。還不(bu)種(zhong)的話，留守在家的父母和孩子再過幾個月就會(hui)揭不(bu)開鍋。
對于(yu)一(yi)(yi)個(ge)月在城里打(da)工能掙(zheng)一(yi)(yi)千來元的(de)許志(zhi)華(hua)來說，種地不是為了掙(zheng)錢，惟一(yi)(yi)的(de)意(yi)義就是保證(zheng)家里的(de)口糧。他一(yi)(yi)般兩三年回家種一(yi)(yi)次一(yi)(yi)季(ji)稻(dao)，就夠老人(ren)孩子(zi)吃個(ge)兩三年的(de)。
同村的(de)許迎貴就不(bu)怕不(bu)種(zhong)(zhong)地(di)沒口(kou)糧。他(ta)長期在鄰省的(de)深圳、東莞打工，一個月能(neng)掙(zheng)2000元以上。他(ta)發(fa)誓這(zhe)輩子再也不(bu)回老家去種(zhong)(zhong)地(di)了，家里的(de)兩畝(mu)地(di)愛咋(za)樣就咋(za)樣，誰(shui)想(xiang)種(zhong)(zhong)誰(shui)就種(zhong)(zhong)去。
“有(you)錢什么買不到，還怕沒飯吃么？”他笑嘻嘻地(di)對本報(bao)記(ji)者說。
在湖(hu)南湘潭(tan)，像許(xu)志華(hua)、許(xu)迎貴這樣長期在外打工，不以務農為主的農民越來越多。留守在家的大多都是(shi)婦女、老人和孩子，而雙季稻(dao)(早稻(dao)、晚稻(dao))在很(hen)多鄉(xiang)鎮已經(jing)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shi)一季稻(dao)。
在(zai)湖南(nan)的鄰(lin)省(sheng)江(jiang)西(xi)，拋荒(huang)現象更為嚴重(zhong)。
江西(xi)省宜(yi)黃(huang)縣(xian)(農業(ye)縣(xian))統計局(ju)副局(ju)長李昌金透露，該(gai)縣(xian)26萬多畝耕地(di)中全(quan)年性拋荒(huang)的保守估計已(yi)高(gao)達到12%。另外還(huan)有大量農田是三(san)季(ji)種兩(liang)季(ji)，兩(liang)季(ji)種一季(ji)。
拋(pao)荒(huang)的(de)現象已(yi)經引起了不(bu)少地方政府的(de)擔憂，并開(kai)始(shi)采取應對(dui)措施(shi)。3月26日，浙(zhe)江臺(tai)州開(kai)始(shi)建立耕(geng)地拋(pao)荒(huang)“黑名單(dan)”制(zhi)度，凡被列入(ru)“黑名單(dan)”的(de)鄉鎮(zhen)(街道)，將暫停農用(yong)地轉用(yong)報(bao)批。
根據臺州農業局的統計，臺州市因(yin)各種原(yuan)因(yin)造成的全年性拋荒面(mian)積約占(zhan)(zhan)耕地面(mian)積的0.4%，其中冬季拋荒占(zhan)(zhan)比高達94%。
種地不掙錢
臺州農(nong)(nong)業局把當地拋荒的(de)首要原(yuan)因歸結(jie)為農(nong)(nong)民(min)的(de)非(fei)(fei)農(nong)(nong)收入大增。2007年(nian)，臺州市(shi)農(nong)(nong)民(min)人均純收入8331元中，有(you)85%左右(you)來自非(fei)(fei)農(nong)(nong)收入。
“種地不(bu)掙錢，這是拋(pao)荒(huang)長(chang)期的(de)、最基本的(de)原因。”地方統計局的(de)李昌金說(shuo)，“15年了，稻谷收購(gou)價基本不(bu)變，其(qi)他農資價格卻普遍漲了3倍左(zuo)右(you)。種田(tian)真是劃不(bu)來(lai)。”
這種觀點得到了(le)(le)(le)普遍認同(tong)。“三農”學者(zhe)李昌平也給南(nan)方周末記者(zhe)算(suan)了(le)(le)(le)下(xia)賬(zhang)：今(jin)年(nian)生產資料價(jia)(jia)格上(shang)(shang)漲(zhang)了(le)(le)(le)30%，勞動力價(jia)(jia)格上(shang)(shang)漲(zhang)了(le)(le)(le)25%，幾乎所(suo)有農產品價(jia)(jia)格都比上(shang)(shang)年(nian)貴(gui)20%以上(shang)(shang)，而(er)且國際米價(jia)(jia)還上(shang)(shang)漲(zhang)了(le)(le)(le)一倍多，但是(shi)今(jin)年(nian)國家出(chu)臺的糧食保護價(jia)(jia)只比去年(nian)提高了(le)(le)(le)9%。“實在是(shi)太吝嗇了(le)(le)(le)。”李昌平感嘆道。
根據記者在全國幾個(ge)主要產糧區的調查，在包括農(nong)藥(yao)、化肥等各(ge)種農(nong)業生產成本大幅(fu)上升的今天，各(ge)地(di)種糧的效益每(mei)畝從(cong)幾十元到六七(qi)百元不等。
種(zhong)糧的比較效益(yi)越(yue)(yue)來越(yue)(yue)低，而最近兩年農民工工資上(shang)漲(zhang)很快。這樣一對比，種(zhong)地顯(xian)然(ran)不(bu)如(ru)打工來錢(qian)快。
“口(kou)袋里有錢，不(bu)愁買不(bu)到(dao)吃(chi)的。”這種(zhong)觀念(nian)現(xian)在恐怕(pa)已經是深入(ru)農村。
中國(guo)經(jing)濟研究中心教授、糧(liang)食專家盧鋒(feng)認為，現(xian)在(zai)(zai)的糧(liang)價政策值(zhi)得反思(si)。“現(xian)在(zai)(zai)按(an)照直(zhi)補(bu)政策直(zhi)接發錢給農民，還不(bu)如(ru)放開糧(liang)價，鼓(gu)勵(li)他們(men)到市場(chang)中去(qu)掙錢。”
政(zheng)府也許擔心糧價放(fang)(fang)開(kai)以(yi)(yi)后很(hen)多人(ren)會承(cheng)受不起。盧鋒的建議是(shi)，對(dui)于(yu)那(nei)些買不起糧食的人(ren)群政(zheng)府完全有能力(li)對(dui)他們(men)進行補貼。而糧價放(fang)(fang)開(kai)以(yi)(yi)后受益的顯然(ran)是(shi)廣大的農民。
國(guo)(guo)家禁止糧食出(chu)口，盧(lu)鋒認為，這也(ye)并(bing)非明智(zhi)之舉。從1995年至今，國(guo)(guo)際(ji)糧價一(yi)直(zhi)都在下(xia)挫，好不容易盼來了現(xian)在上(shang)漲的(de)行情，國(guo)(guo)家應該想(xiang)方設(she)法幫助(zhu)農民到(dao)(dao)國(guo)(guo)際(ji)市場上(shang)去(qu)掙更多的(de)錢，而不是禁止糧食出(chu)口。“本來可(ke)以掙到(dao)(dao)的(de)錢，現(xian)在反而掙不到(dao)(dao)了。”盧(lu)鋒說(shuo)。
而李昌金對直(zhi)(zhi)補政策是(shi)否真正給農(nong)民(min)帶來(lai)了好處表示(shi)懷疑(yi)。直(zhi)(zhi)補是(shi)根據(ju)面(mian)積而不(bu)是(shi)產(chan)量補貼(tie)，不(bu)管是(shi)否拋荒(huang)都給予補貼(tie)，他認為(wei)這種方式顯然沒有讓農(nong)民(min)對種地燃起更大的(de)積極性，更不(bu)能(neng)杜絕拋荒(huang)。他認為(wei)糧食直(zhi)(zhi)補政策需(xu)要調整或(huo)者取(qu)消。
拋荒之下的高產
這么多(duo)的農民(min)不(bu)愿意種地(di)，那么多(duo)的良田荒蕪，再考慮到中(zhong)國的耕地(di)面(mian)積不(bu)斷縮減，大家不(bu)禁在想，中(zhong)國的糧食夠吃嗎？
然而，在(zai)全國討論糧(liang)(liang)食安全問題的(de)時候，湖南省汨羅市農民(min)王福能(neng)近日卻(que)“賣(mai)糧(liang)(liang)難”。他去當地政(zheng)府的(de)糧(liang)(liang)站賣(mai)糧(liang)(liang)，在(zai)家稱了重100斤(jin)，到了糧(liang)(liang)站，工(gong)作人員竟然咬定(ding)說只(zhi)有80斤(jin)。他一氣之下只(zhi)好把(ba)糧(liang)(liang)賣(mai)給了附近的(de)糧(liang)(liang)販子。
國際糧(liang)食短(duan)缺，中國很多人擔心(xin)吃不(bu)飽(bao)飯，為什(shen)么自己的(de)糧(liang)反而賣不(bu)出去(qu)？王福能百思不(bu)得其解。
經濟(ji)學家盧(lu)鋒的(de)解釋是：中國不缺糧，所(suo)以農民(min)賣糧難。當地政府短斤少兩(liang)，有意打消農民(min)種糧賣糧的(de)積(ji)極性。
支持盧鋒觀點的(de)是，《2007中國糧(liang)食發展報告(gao)》公布的(de)一(yi)組(zu)數據(ju)：2004年(nian)至2006年(nian)糧(liang)食產量(liang)持續增(zeng)長，2006年(nian)達到4.97億噸(dun)，三年(nian)累(lei)計(ji)漲幅(fu)超過15%。據(ju)中國農業(ye)部公布，2007年(nian)夏糧(liang)產量(liang)11534萬噸(dun)，同比增(zeng)加(jia)146萬噸(dun)。另(ling)據(ju)國家(jia)統計(ji)局調查，2007年(nian)全(quan)國糧(liang)食播(bo)種面積將達到15.9億畝，比上(shang)年(nian)擴大900多萬畝，據(ju)此盧鋒推測，2008年(nian)全(quan)年(nian)產量(liang)有望(wang)再(zai)次超過5億噸(dun)。
不過，也有人對此表示懷(huai)疑。記(ji)者接(jie)觸(chu)的(de)多位基層統(tong)計局和(he)糧食局官員都肯(ken)定地(di)對記(ji)者說，現在公(gong)布(bu)的(de)全國(guo)糧食產(chan)量(liang)存在較大水(shui)分，其(qi)中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地(di)方(fang)政府虛(xu)報種植(zhi)面積，以(yi)騙取國(guo)家糧補。
在今年2月(yue)湖南省“兩會(hui)”上，“雜交水稻之(zhi)父”袁隆平的(de)學生(sheng)(sheng)黃培(pei)勁(jing)也對(dui)這(zhe)(zhe)一現(xian)象提出過警告。他說，隨著農(nong)村勞(lao)動力大量轉移到城(cheng)市，導致耕地大面積拋荒，而有些基層政府(fu)官員隱瞞這(zhe)(zhe)一嚴峻事實，反而夸大種(zhong)植面積，謊報糧(liang)食(shi)數量。這(zhe)(zhe)一問題如不迅速引起重視，或將使(shi)糧(liang)價繼2007年豬肉價格之(zhi)后發生(sheng)(sheng)不可掌控的(de)猛漲勢頭(tou)。
不過(guo)至少從統計(ji)數(shu)據看，中(zhong)國目前不缺糧。那么，在耕地(di)面積不斷減少的情況(kuang)下，不斷增(zeng)加的產量從哪里來？
許(xu)迎貴離(li)家已經十(shi)多(duo)年了，他(ta)發誓不(bu)再回老家種地，一家三(san)口的(de)地荒不(bu)荒他(ta)根本不(bu)關心。他(ta)不(bu)知道，年過六旬的(de)堂(tang)兄把他(ta)的(de)地“撿”走了，而且每年種兩(liang)季。
在湘(xiang)潭(tan)，像(xiang)許迎貴堂兄這樣年(nian)過(guo)六旬還(huan)每年(nian)種兩季稻谷的(de)(de)也大有人(ren)在。農(nong)業發展(zhan)，耕(geng)作全(quan)部(bu)機械化，不(bu)再像(xiang)10年(nian)前那(nei)樣需要青壯勞動力(li)密集投入才有豐收。因而像(xiang)許志華這樣的(de)(de)也很多，農(nong)忙時節回家種地，其他季節去城市打工。隨隨便(bian)便(bian)，只要不(bu)是天災人(ren)禍(huo)，每畝500公斤的(de)(de)產(chan)量(liang)總是有的(de)(de)。
另外，化肥、塑料薄膜、農(nong)藥(yao)、雜交水稻(dao)、轉基(ji)因(yin)等(deng)技(ji)術的(de)進步都在不同程度(du)上大大提高了產(chan)量。
盧鋒(feng)把產(chan)量的提高歸功于(yu)兩(liang)方面，科學技術的進步和制度的變遷。“塑(su)料(liao)薄(bo)(bo)膜(mo)在中國利用(yong)最廣(guang)泛，使用(yong)一(yi)噸塑(su)料(liao)薄(bo)(bo)膜(mo)育秧,可增產(chan)10噸糧食。去年(nian)是1.5億畝使用(yong)塑(su)料(liao)薄(bo)(bo)膜(mo)，也(ye)就(jiu)是說光這一(yi)項就(jiu)能把因建設占用(yong)的耕地面積全部(bu)補回來。”盧鋒(feng)說。
湘(xiang)潭(tan)(tan)(tan)縣(xian)在(zai)湖南省(sheng)素有“湖湘(xiang)產(chan)糧(liang)第(di)一(yi)(yi)縣(xian)”的(de)美譽(yu)，即使外(wai)出打工的(de)勞動力(li)越來越多，種(zhong)(zhong)一(yi)(yi)季稻的(de)農戶越來越多，該縣(xian)也從未失去過這個(ge)美譽(yu)。根(gen)據湘(xiang)潭(tan)(tan)(tan)市委、市政府(fu)綜合(he)門戶網站“湘(xiang)潭(tan)(tan)(tan)在(zai)線”公(gong)布(bu)的(de)數據，湘(xiang)潭(tan)(tan)(tan)縣(xian)是全省(sheng)糧(liang)食生(sheng)產(chan)的(de)標桿：2007年全縣(xian)100萬(wan)畝耕地，種(zhong)(zhong)糧(liang)面積185萬(wan)畝，糧(liang)食總(zong)產(chan)94萬(wan)噸，單產(chan)500公(gong)斤以上，均居全省(sheng)第(di)一(yi)(yi)。
